月光下的晚宴-乡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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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老家在淮安区东北的一个小村庄------郎码庄，隶属于苏嘴镇。这里一步跨两市，交界三区县。望南远眺，淮河入海水道碧波荡漾；向北瞭望，黄河古道波涛滚滚。风光秀丽，景色宜人。

很早就离开家乡的几位发小，退休后一直有一个心愿，回老家看看，今天终于成行了。“少小离家老大回，乡音未改鬓毛衰”。乡情、乡愁，油然而生，别有一番感慨。

天公作美，中午一场暴雨给闷热的大地来了个大扫除，给空气注入了凉爽、清新的元素。时值满月之日，傍晚时分，雨过天晴。圆圆的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树梢，像偌大的灯笼，毫不吝啬地把银光洒向每个角落。

堂兄家早为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。一张大圆桌，摆在屋外的水泥场上，桌上七盘八碟盛满了各色各样的美味佳肴：有鲜嫩的菱角仁、莲子米、鸡头米、盐水鲜毛豆、水煮鲜花生、冷拌鲜木耳、盐水河虾、盐水鹅、酱乳鸽、糖醋排骨、猪口条、猪耳朵……等等。都是庄子上自产自给的纯绿色农家菜。听说我们回来了，庄子上的大爷大妈，后生晚辈，老老少少几十口人陆陆续续都来到了大场上，相互招呼，互致问候。主人首先把好吃的分了些许给顽皮的孩子们，然后安排我们入席。围着大圆桌，里一层坐着我们这几位“客人”和长辈，外一层站着一群后生和晚辈，并随时做好轮换准备。堂兄简短的欢迎词后，宣布晚宴开始。

堂兄算得上是我们庄子上的文化人，能说会道，多才多艺，庄邻庄居送了他一个雅号“新闻发言人”。堂嫂是十里八乡的厨艺高手。谈笑间，堂兄已端上了头道菜，“清蒸甲鱼”。只见盆里的甲鱼周围还卧着十来个甲鱼蛋。堂兄介绍说：“也算你们有口福，听说你们要回来，我和侄子在方圆几十里的野河废渠内转悠了十多天，总算捕捉到一只野生甲鱼，足有四斤重”。听他这么一说，我们倒想起来了，堂兄儿时就是捕鱼高手，练就了一双“火眼金睛”。河面上泛起了几个水泡，他就能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，一个“猛子”扎下去，从不空手而归。堂兄接着说：“甲鱼浑身都是宝，它的肉具有鸡、鹿、牛、羊、猪五种肉的美味。不但美味，而且大补，有很高的药用价值。做法却各有不同。我家的做法从选材到宰杀，腌制、烹饪等一整套程序都十分讲究。这可是我家老板的绝活喽，请大家品尝。”

风卷残云，啧啧称赞。很快，第一道菜就见了盆底。堂兄又端上第二道菜，介绍说：“这道菜叫做河水煮河鱼”。食材是”小口子“的虎头鲨和"小口子"里的水。（小口子是庄子东北边的一个大汪塘，约有二十亩的水面，河水清澈见底，听祖辈们讲，从未干涸过。民国时期，当地政府也曾想揭开这个谜，动用了方圆十几个村庄的劳动力，架起了几十架水车，日夜抽水，眼见要见底了，稍一怠慢，第二天，水满如初，此后，一度时期，"小口子"被传为神河。后来还有很多传说版本。虎头鲨（塘鳢）肉质白而鲜嫩，鲜美绝伦，吃在嘴里回味无穷。清代文人袁枚曾赞叹：肉最松嫩，煎之、煮之、蒸之俱可。加腌芥做汤，做羹尤鲜。虎头鲨对水质要求很高，本地养殖大户曾尝试过人工养殖，均以失败而告终。因此它的身价已在甲鱼、螃蟹之上了。

虎头鲨虽然好吃，但制作十分讲究，一是要用母河的水烹饪，才能吃出原汁原味的感觉。二是虎头鲨煮熟就散架，很难成形。我家老伴有绝活能做到条条完整成形。既吃味，又不碎。经他一说，我们向盆中一看，的确如此。一条条虎头鲨井然有序的叠卧在盘中，其酱色的体肤与翠绿的蒜叶相互映衬，煞是好看，十分诱人。盘中的香气渐渐地在空中弥漫。不看则已，一看馋诞欲滴。忍不住尝上一口，哎呀！舌头都要咽下去了。打三个巴掌都不愿意吐出来呀。

接着，第三道菜、第四道菜循序而出。其中有一道菜“猪蹄烩鹌鹑蛋”，庄上人给它起了个形象的名字，“猪八戒踢足球”，甚似好笑。似乎每道菜都有其独特的故事。野鸡、野鸭、野兔、老母鸡、童子鸡、狗腿、羊腿、时蔬等等，一应都是地道的农家菜。压轴菜是大螃蟹。大家套上一次性食用手套，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。最后，主家又上了主食：绿豆粥，南瓜饼。

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，六瓶洋河蓝色经典天之蓝空空如也，四箱青岛啤酒也喝了个底朝天。不知不觉，已近三更，酒足饭饱，我们稍微挪了下位置。夏夜的凉爽，透彻心扉，月光皎洁柔和，如同闪光而缓缓流动的清江。大家坐在月下，说自己想说的，听自己想听的，毫无顾忌，十分随意。拉起了家常。周围的“朋友”又争着为我们增添欢乐的气氛。青粿中纺织娘不停地歌唱；池塘边阵阵的蛙鸣，毫不示弱；树上的知了也时不时的和上几曲；旮沓里的蛐蛐也拔弦弄琴演奏着轻音乐；数不清的萤火虫也大方的自带灯具在空中伴舞。习习凉风，阵阵心动。伊人朦胧如月色，我自微醺一梦中。陶醉了！

聊着聊着，我惊讶地发现：偌大的一个水泥厂，有些孩子一丝不挂，呈大字形，睡在地上。怎么就没有蚊虫呢？这一问，打开了堂兄的话匣子：现在的农村，人们在物质文明层面上享受了改革开放的红利，同事也在精神文明层面上有着不懈的追求。厕所改造了，河水变清了，垃圾归位了，卫生意识增强了，蚊虫的繁衍源基本被杜绝了。蚊虫自然而然变少了。

改改革开放40多年，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。今天就说一说吃穿住行吧。

先说吃：40年前，农村收入很低，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十分匮乏，平时省吃俭用，还经常饥不果腹。每年只有年三十，年初一才能打牙祭似地吃一点肉。如今的农村，家家户户都可以想吃啥就吃啥。如果到饭店，你们不妨到各家转悠转悠，哪一家桌子上不是“四菜一汤”。鸡鸭鱼肉已成家常便饭。从没得吃到随便吃；从不舍得吃到变着花样吃；从盼着吃大鱼大肉到想吃蔬菜杂粮。饮食习惯已经发生了根本转变。

再说穿：40年前，“新三年，旧三年补补改改又三年”，成为农村生活的真实写照。就连结婚的新衣都是：灯芯绒，不显穷。毛哔叽，笑嘻嘻。穿衣只为御寒。访亲走友需要跑上半个庄子，才能借上一件稍微像样子的衣裳。如今农村人，穿衣从土到潮，讲究品牌和种类，追求时尚和个性。一点都不比城里人差。

再说住：40年来，我们的庄子上的住房从土坯到瓦砖房，从砖瓦房到小洋楼，发生了质的转变。回想过去，就说我家吧，六七口人困在一张床上。夏天一张破柴席，拖到哪儿就在哪儿睡，偶尔来亲友，一家人就在锅灶口和衣而卧，盖着一些麦草，将就一夜。如今整个庄子上的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家盖起了两层小洋楼。其余的都是在外打拼的已经在当地安家了。

再说行：40年前，一个庄子上，百把户人家仅有两辆破自行车，而且让全庄人羡慕。出行全靠两条腿走，人们自嘲为“11号小跑车”。改革开放后，逐渐的各家有了崭新的自行车，继而又被摩托车取代。如今庄上一半人家都有了小轿车，如果连在外面打工的算，有些人家已经有两辆、三辆了。

过去，农村人结婚，”三转一响“（自行车、缝纫机、手表、收音机）就算是高标准了。现如今‘’楼上楼下，电脑电话‘’，6位数存款，小汽车一辆，已成为农村人结婚的标配。

当然，改革开放以来，沧桑巨变，远不止这些。比如，以前农村人一直是。‘脸朝黄土背朝天’的传统劳作。现在几乎全都机械化，电器化，一年三百六十日只需辛苦60天。种子不要自家选留，由农科站负责服务。粮食不需自家贮存，田头就有经纪人收购，粮食部门负责烘干贮存。而且粮价十分稳定，随吃随买，相当方便。

还有2006年免除了农业税。特别是十八大以来，新一轮农村土地改革开始实施，农民的日子呀，越过越有奔头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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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这里，堂兄依然神采奕奕，话犹未尽。堂嫂连忙打岔：“天快亮了，让兄弟们早点歇歇吧”。我们连忙说：“不困不困，堂兄真不愧有‘新闻发言人的美誉啊”。

鸡鸣阵阵，曙光破晓。月亮也走进西厢房去休息了。所有月光下盛宴的参与者也恋恋不舍的离场，留下了一个美好的愿望期待下一个月夜盛况。

此时，我发现场上一个烟蒂，一片纸屑，一块瓜皮，一点果壳都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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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：李金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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