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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唐代,学子们入仕以前,一般都过着艰苦的读书生活。正所谓“三更灯火五更鸡,正是男儿读书时。黑发不知勤学早,白首方悔读书迟”(颜真卿《劝学诗》)。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立功、立德、立言,这样的观念在唐代是很正统的。当时的书生都是自幼拜师求学,要读的书很多:先是读《孝经》《千字文》来认字(《三字经》《百家姓》为宋人所作),然后通《五经》,还要读各家的注解,比如读《春秋》,就要《公羊》《谷梁》《左传》都读,唐时《二十四史》已经陆续有了前十几部了,也都要熟悉,数量是很大的。

唐人奋发读书的地点有所不同,他们喜欢在山林或寺庙中读书。

自汉代起,太学作为中央所立的最高学府,是全国教育的中心。汉末世乱,太学衰落,学术不昌;进入魏晋南北朝后,随着佛教的发展,研究佛教的学者也逐渐增多,而且当时第一流的学者和人才多出家为僧,一些有影响力的大师在山林寺庙中聚众讲学,也渐成一种风气。读书人寄居寺庙,一方面是为求学,一方面也可以暂时躲避乱世,这种情况在当时的南方已经比较常见。隋唐之际,也有一些饱学之士在山寺中或自学修身或教授弟子。唐代初年,国家政治和社会较为安定,中央设置了太学、国子学等,各地州县也有学校,官学得到复兴,人们也没有躲入山林的必要。武则天时期,由于她本人非常崇佛,又不吝惜以官职来取悦于下,所以学校的发展趋于滞缓。到了开元年间(713—741)以后,读书于山林寺院渐渐成为风尚而流行。

“世间好语书说尽,天下名山僧占多”,佛教重出世离尘,故而很多寺庙建于山林之中。当时北方的终南山、华山以及长安南部山区、嵩山及其附近山区、中条山、太行山、泰山及附近山区,南方的九华山、庐山、衡山、罗浮山,以及西南四川的青城山、峨眉山等都是知名的学习讲读中心。扬州自隋唐以来就是东南最大的水陆交通中心,也是头等的商业大都市,而无锡、会稽等江浙城市,也是人文繁盛发展的中心地区,所以那里的寺庙中自然也聚集了不少士子。敦煌作为西北一带的宗教文化中心,也有很多寺庙主办的学堂。唐代城市化的程度远不比当今现代社会,人们并不是都集中居住于几个大城市中,散居山林也是较常见的。而且寺庙,尤其是山寺,在历代战火中受到的破坏较少些,因之也能保存和藏有更丰富的图书;山中的美景胜迹,也足以供人们流连吟赏……这些对于文人士子来说都有不少吸引力。

在历史的记载中,唐代前期出身于寺庙的宰相有近20人,他们是韦昭度、张镐(王屋山)、徐商(中条山万固寺)、张仁亶(白鹿山)、房琯(陆浑山)、杜其裳(嵩山)、李逢吉(庐山)、朱朴(庐山)、杨收(庐山)、姚崇(吉州禾山)、李泌(衡岳寺)、刘瞻(罗浮山)、段文昌(广都华龙山)、王播(扬州惠昭寺)、李绅(惠山寺、剡中寺院、华山)、张浚(金凤山)、齐抗(会稽剡中)、柳璨(林泉)。上述除了房琯为世家子弟之外,其他都一律出身贫寒。唐中叶以后,各朝宰相共一百数十人,而僧寺出身的有17位。除此之外,许多大文学家、诗人如陈子昂、李白、白居易、徐彦伯、刘长卿、岑参、高适、李华、钱起、孟郊、李贺、吕温、符载、刘轲、杜牧、李商隐、温庭筠、李端、王建、顾云、顾况、杜荀鹤等;名臣如颜真卿、孔巢父、李栖筠、崔从、韦群等,都曾在山林寺院中学习和生活过,由此可见当时世风。

唐代出身于寺庙的读书人,大多是俗家人而非真正的出家人,这也说明当时寺庙进行的是普通教育,而非专门的佛学教育,其功能和民间学校相同而非佛学研究场所。唐代后期武宗会昌灭佛以后,勒令僧人还俗,还令寺庙出身、甚至户口就在寺庙的国子监学士、进士等都改入道门,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当时不少读书人出于寺庙这一情况。其实读书人在寺庙的生活是非常清苦的,有时连基本的生活费来源都很难保证,经常饥一顿饱一顿;读书的条件想必也很艰苦,如果没有烛火就要靠烧柴草来照明。他们忍饥挨饿、寄人篱下,只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考取功名,实现心中的理想,改善自己的状况。寺庙因为有戒律,也碍于当时的社会风尚,不会对他们做出驱逐等失礼之事,但未必全会好好相待,这也是人之常情。住在寺庙中的读书人,有的很快就能找到出路,有的却一住就是一二十年。我们知道,北宋的一代名臣、写下“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”的范仲淹,少年时也曾有过住寺庙,边喝“冻粥”边刻苦攻读的经历。从范仲淹的故事中,我们可以想象那个年代的士人求功名、走仕途的艰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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