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从七十年代初说起,我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了。对于那时农村的面貌还依稀记得一些。
在我的家乡,那时候的自然村落基本上还在。我们把这些分散的村子叫“塆子”。这些塆子或因所处位置起名,或因塆子里居住的主要姓氏起名。所以就有什么“张家大塆”、“王家大塆”之类的名字,也有“中垸子”、“小垸子”之类的名字。这些叫垸子的多半都处在低洼的湖区。很容易遭水灾。
那时候自然村落的存在,留存在我记忆里的自然风貌总是那样原始而古朴。我曾经在头条介绍过我的故园“檀树林”,在那里,有好多值得怀念的景观。春天一到,就是数不清的各种野花,就连初出的茅草尖也可以抽出来尝青,嫩嫩的甜甜的。就不必说那梦一般的竹林,画一样的荷塘了。月色如洗,竹影婆娑;荷韵馨香随夏日习习凉风送上人们纳凉的稻场,孩子们把四处的流萤追着捕着赶到荷花中间。天上的银河密密麻麻布满了繁星,地上的娃娃到处追赶戏闹,真是好浪漫的夏日美梦啊!
除了自然环境的美好,民风的淳朴也是非常值得感怀的。虽然是集体以生产队为单位参加劳动,但是大家对集体的热爱精神真是可圈可点。是公家的一根稻草也不往家里带。要是到了公家分发口粮柴禾的时候,大家又不争不抢,谁家缺少人手,就有人帮他往家挑的挑扛的扛,完了水都没喝一口就走了。
记得那时候社员上工分早中晚。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信号标志。有的是升旗,有的是敲铁管子之类能发出很大声音的东西。时间一长人们都知道几队打管子了,几队又升旗了。只要降旗的时候就表示吃饭的时间到了。虽然是农民,因为长期适应了这样的训练,上工时生怕迟到了,总是吩咐家里的小孩老人要提醒一下,别误了上工。耽误了是要扣工分的。
七十年代的妇女们主要干的农活,分农闲和农忙有所不同。春季下了秧,就只等插秧。这个空档,队长就安排到各家各户去收拾猪圈,牛圈,还有鸡笼子里的粪便。一户户的家畜牲口粪便统统挑到田里堆沤。等插秧整田就散在田里。
到农忙季节,有时候忙得确实就恨不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了。那时候时兴插早稻,插完早稻又插中稻,等中稻忙得差不多了,马上又插晚稻。插晚稻连着抢收早稻。常常天公又不作美,无论男女老少丢了杨叉就是扫帚,男人们犁上解了到耙上,忙了田里又是稻场,眼看一天就黑了,还有做不完的事情,真好比上战场一样紧张。
小孩子们在农忙季节也放忙假的。平时放学了参加队里插秧打格子,帮助大人完成扯秧的任务。那时候男劳力解了牛已经傍晚了,但还得扯几十甚至上百个平方的秧。有些大人为了抢时间不洗泥巴,等到人家挑秧的时候,一担挑不了几把就压得要命。这样的事情被队长发现了,是要开会点名批评的,还要扣工分。
忙完了双抢就是秋收。秋收时节妇女们弯腰挥镰也是起早贪黑,必须完成规定的田亩数量。等稻子晒干了女人们就捆谷,男人们则组成浩浩荡荡的队伍,肩扛钎担去担谷子。那一担总在百十来斤,男人们一担又一担肩膀勒得通红,不停地用毛巾擦着脖子脸上的汗水。挑到场上就是连夜打灯笼火把也要把稻谷垛起来,那垛或圆或方或长方形,都码垛得整整齐齐,并且又高又大。
秋收完了,打谷场上的事情我就不一一回忆了。只是简要回忆一下冬季水利建设的事情。正是七十年代农民的兴修水利,为新中国的农业才奠定了基础。如今还有许多水库泵站仍然发挥着对农业的灌溉作用。
小时候,老人们哄我们小孩说,那些河流沟渠都是菩萨拱出来的。等到我也加入了兴修水利的大军之后,我才明白,原来这开渠挖河的泥菩萨,就是不辞辛劳的千万农民。正是他们不畏严寒,艰苦奋战,用铁锹箢箕一锹锹挖,一担担挑出来了农业丰收的保障,挑出了新中国的发展变化。
谁说往事如烟,回忆如在眼前。我们的父辈们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,还是凭着双手为新中国的农业拓荒辟径,共和国也应该永远记得他们的贡献。